柳妈是摧残祥林嫂精神支柱的最后一根稻草。柳妈以封建迷信的方式告知祥林嫂要去土地庙捐门槛赎回一世的罪名,免得死了去受苦。这对祥林嫂的打击是致命的,在世已是非常的不幸,而去世后可能会遭受更大的不幸,精神世界在此刻逐步走向崩塌。从不惧怕死亡的祥林嫂由此发觉死亡比活着是可怕的,比活人还能侵蚀人的魂灵。直至祥林嫂从四婶手里支来了历来积存的工钱,捐了门槛。自以为完成赎罪心安理得的祥林嫂在四婶那句慌忙大声地喊:“你放着罢,祥林嫂!”中被彻底宣判了肉体与精神世界的死刑。
那我们反观柳妈此处动机,我们肯定不能认为柳妈此举是恶意相向。回望柳妈的生活轨迹,这可能是对祥林嫂最善意的劝诫。由此可见,柳妈是一个可悲之人,可悲到自己的善意是竟是恶行的开端,可悲到自己也被禁锢于这样的牢笼中苟延残喘,却指望着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帮助他人逃脱牢笼。我们总会自然关心小说主要人物祥林嫂的命运,柳妈则浅尝辄止,小说中虽未提及柳妈的最终的命运,但我们可预知柳妈也将会在似祥林嫂一般走向生命无声凋零。
此时,我们再回头追问祥林嫂之死,一切就变得有章可循。祥林嫂的“死”是没有凶手的,小说中每个人都是面目狰狞的屠夫。只是在这一时期祥林嫂成为了大家可调侃嘲讽的对象,就像有棱有角的孔乙己一般,是大家茶余饭后的有议论价值的素材而已。那柳妈呢?柳妈也想在神灵、人间得到最为善意的关注,得到精神的庇护。而我们深知,这样的关注和庇护是不存在的,它的本身并不在于自身的不幸,而在于世人的心性。假使祥林嫂遇到一个比她更不幸的人时,也会如柳妈一般给予最辛辣的嘲讽,这本是人性。
柳妈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具有“猎奇”欲的农村妇女。她可以普通到在小说中是一个无足轻重“无名字”的农村妇女,这是鲁迅先生有意为之吗,他想暗示我们柳妈就是指代这样的一类人吗?诗人克莱夫·詹姆斯(Clive James)在一首诗中也曾表达了这种类似情感——“听闻死对头的书正廉价处理,我内心涌起欢愉。”我们知道,小说是社会生活最好的影射,这样的“柳妈们”在我们身边应不算是少数吧。我们不该归根于封建沃土所滋养出柳妈这类人,而是这恰似人之本性,人在最自然状态下的劣根性。
所以,柳妈最后也以自己的“善念”相劝祥林嫂,将人性阴霾点隐藏,甚至是弥补。她也在反抗心理的这道防线,为戏弄、把玩后愧怍的自己做一点善举。当然,想终止这样的恶行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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